6 鼓楼大街
,还是每个小家庭,世纪之交的一切都值得纪念,每一步都值得仔细规划,仿佛个体也必须用十成十的认真来度过它,再用完美的步调跨入新千年。 有人一边憧憬未来,一边大踏步地往前走,也有人往前走是为了回到过去。 奶奶是拿着爷爷的照片来的,这也是她头一次主动来儿子家里,为了看大电视。 一列列部队走过天安门广场,奶奶的眼眶湿了,她抚着小春背上的毛,时不时低头看一眼照片上那个年轻人——穿着只有照相时才舍得拿出来的新军装,面容清秀,眼神清澈。 二野老部队没有了,可爷爷和奶奶早就约好了,死了以后要一块回去。 爷爷先回去了,回到荒草遍地却满目鲜花的大别山,留下奶奶一个人,无时无刻不在怀念着照片上的年轻人,怀念他们的青春。 她想回去,想回到有爷爷的时间里,纵使孙辈出生长大,代表着无限的希望,也从不曾将她的光点标到未来。 陈津南听奶奶讲过很多次,第一次见到爷爷的故事。 那时候部队长期在大别山区东躲西藏,筹粮困难,战士们普遍营养不良,奶奶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,才几个月就变得干枯发黄。奶奶性子倔,索性一剪子下去,把自己剪成小子模样,心里唯一想的就是跟紧部队。 两路部队汇合那天,所有人都在相互拥抱,也不管认不认识。爷爷那年只有十七岁,激动得满脸通红,话都说不利索,逮着一个人就抱上去了,直到听见战友哄笑,说隋广源你怎么随便抱女同志啊,爷爷这才看清楚奶奶的样子。 这一眼就是一辈子。 …… 隋陆腕上的表盘依旧空着,指针缺席,时间不知是停了,还是被抹去了。陈津南扔下笔,伏到奶奶膝上,给她擦眼泪。